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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亲遇现任

1.林故若回国不久,就被介绍相亲。相亲对象Ray,归国华侨,据说英俊潇洒、家世显赫、品行高洁,堪为良配。这个据说,是据她三姨夫的外甥的邻居女儿说的。Ray自称有白月光,同为被迫相亲人,两人小号聊天,相谈甚欢。2.见面当天,林故若妆容精致,红裙旖丽。她在号称每周只招待一桌客人的餐厅,见到了“品行高洁”本人。那人长腿交叠,散漫地瘫在座位上,桃花眼夺魄,长得像极了她出差未归的现任男友。人生四大倒霉事,按至死顺序排应该是:久旱逢山洪、他乡见情敌、金榜重名时、相亲遇现任,就离谱。林故若皮笑肉不笑:“Ray先生,您有个弟弟叫容磊吗?就,跟您共用一个身体,间歇失忆那种?”容磊挑眉:“......说好的独立女性,不婚不孕呢?”林故若哑然:“.......”容磊轻笑:“我觉得咱俩挺般配,谁娶了你少奋斗三十年,谁嫁给我应有尽有。”林故若莞尔:“理论上少活三十年,也算少奋斗。”容磊颔首:“正好我命硬,特别合适你。”思及过去种种,林故若鬼使神差的点头。从此,南平豪门圈又多了一对最佳怨偶。3.容磊生日宴会,众多损友齐聚一堂。容磊唱完《我很快乐》,出去接个电话的功夫,回来就听见林故若真情实感地唱《你不是真正的快乐》。吃瓜群众拍手打节奏,交头接耳,竖大拇指夸:真不愧是他们,够塑料!容磊站在门口点烟,看着唱得情真意切的林故若,眸光深邃,唇角扯出抹戏谑的笑。是夜,林故若被圈在怀里,吻落下来,他们在落地窗前醉生梦死。事后,容磊懒散地扣着她咬耳沉吟,“若若,你说我是不是真正的快乐?”4.医院的墙壁聆听了比教堂更多的祷告,机场比婚礼的殿堂见证了更多真诚的吻。*我是狂赌徒,只要庄家是你,根本没在乎过输赢。1v1、sc、双初恋,男女主非善茬。谁都不渣,没排的雷就是没有,*源自net。#谢绝指导,被误解是表达者的宿命,不随意误解系聆听者的本分,互相尊重。精彩选段:   

  年12月22日

  巧克力流心团/文

  晋江文学城独家发表,谢绝任何形式转载。

  我给你一个从未有过信仰的人的忠诚;我给你我设法保全的我自己的核心,不营字造句,不和梦交易,不被时间、欢乐和逆境触动的核心。——博尔赫斯

  第一章。

  林故若这此次回国之前,热衷命理的朋友给她免费算了一卦,且笃定地拍上自己的哈佛神学院学生证佐证,苦口婆心的劝她千万别回国。

  顾意的原话是这样说的,“若啊,我分别算了塔罗牌、星牌和周易,得出的结果均是,你这次回国系你一生之祸的开端。”

  林故若起初没什么必须在这个假期回国的想法,但听顾意这样讲,那她就偏要回国了。

  原因无他,唯不信命而已。

  可命这种东西吧,有时候你不信,它就偏要照着你头来上一榔头,还会在你脑内传音,超大声那种。

  “你有本事再敢不信老子一下试试啊?”

  饶是林故若自认勉强算得上遇事沉着又冷静的那种人,也没想到过会在这种情况下见到分手两个月的前男友。

  纵观那些奇葩的遇到前任的场面里,有的是婚礼现场惶惑之间遇到;有的是相亲时候一抬头,竟然是你;再狗血一点儿可能会是新对象带你去见家长,抬眼发现你前任,居然是现任他亲爹。

  最起码不该是今天这样的场景——

  林故若是陪着好友李念来签离婚协议书的,男方易轻尘“出轨”被拍到,热搜和澄清都上过微博热搜。

  拱自己家猪的白菜总是不受待见的,何况还是这种辜负了自家白菜的猪。

  林故若昨天特地再三再四的和李念确认,“你确定不需要再找几个人陪我们去吗?打易轻尘一顿挺好的,你要是实在气不过,我可以让我们家灵车停楼下,直接给他送去火葬场一日游,也不是不行的。”

  多数人说“灵车漂移、坟头蹦迪还有信不信我打到你进火葬场”之类的时候可能都是气话。

  但这话由林故若嘴里说,那就是事实,因为她们家是做殡葬生意的,生意做得极大,全国各地都有分公司。

  去年港股上的市,是国内唯一一家上市的殡葬业股票,从殡仪到墓地,再加上其他配套服务,号称殡葬一条龙服务。

  李念回绝了林故若的想法,和谐社会,离个婚而已,医院,倒也不必安排其他的东西。

  现在林故若只觉得李念未卜先知,幸好幸好。

  否则这场面就更混乱,简直收不住场,浩浩荡荡带着人过来,到底是打前任并且准备把他送去火葬场,还是单纯为人撑腰,可就彻底说不清楚了。

  Serene今日被包了场,这家店每层的装修风格不尽相同,他们约在的三层是极尽奢华的巴洛克式欧风建筑。华丽壮观的壁画覆满墙壁,左侧放了一张大床,床幔及地,右边还建了一个小小的圆弧鸟笼,铺了毛毯供人拍照。

  不是林故若的主场,她是陪衬客,只随意捞了条丝绸质地的连衣裙,红棕色长卷发低挽,画淡妆,一副没睡醒的懒散模样。

  她们昨夜宿醉,今天起晚了,比约定的时间足足来晚了两个多小时。

  午后的阳光从落地窗照进来,衬着窗子的金框把室内照的无比清明。

  林故若跟在李念身后,台阶还差两阶时忽然无意识的看向左侧的沙发,抵是她们迟到得实在太久,午后易困。

  陪易轻尘来的那位已然瘫卧在沙发里,长腿交叠,眼眸半阖,似睡未睡的模样。

  那人的脸被装饰灯架遮挡了大半,只能看到紧抿的薄唇,以及被流畅下颌线牵扯着的锋利喉结。

  林故若当下心中一沉,她不需要看全脸,单窥一隅,即知这人是谁了。

  这唇她吻过上千次,曾热衷于自己咬上喉结时容磊失控,眼角泛起薄红的模样。

  是缠绵过数百夜的枕边人,如何能认不出呢?

  林故若这次回国谁都没通知,想要刻意去避开容磊,却没有想过是在这种时候撞见的。

  一念之间,心思千回百转。

  林故若最先想到的东西是,命这种东西,果然不可不信,也不能尽信。

  说容磊是自己一生之祸或许不是假的,可这开端的时间不太对,这算哪门子开端?真要算明白,也该是十八岁“酒醉”的一夜情开始吧。

  他们是两个月之前分手的,没发生什么太大的事情,单纯的由一句话引起了三两句闲聊,然后默认了江湖不见。

  本科毕业后,他们因各自前途和选择不同,总是在异国的。

  那时容磊飞去美国看她,成年人见面无非干柴烈火、抵死缠绵。

  分道扬镳那天林故若被容磊半搂在怀里平复着自己的呼吸,听见头顶传来容磊低哑的声音,“若若,你说我们这算什么关系?”

  林故若迟疑片刻后给出了她觉得最中肯的回答,“是算炮.友吗?”

  然后她听见容磊很轻的笑了一下,自己则松了一口气。

  人这种生物很奇怪,喜悦和悲伤可以在顷刻之间颠覆,他们又在浴室来了一次。

  水汽蒸腾缭绕,林故若在容磊狭长的桃花眼里找到忽近忽远的她自己。

  耳侧是呼吸带出的热气,容磊的语气和动作同样凶起来,是负着气的,“林故若,我他妈的在你眼里,真就那么缺女人吗?”

  林故若给不了容磊这个回答,当夜他们依然同床共枕,相拥而眠。

  只是翌日容磊改了行程回国,谁也没有再联系过彼此,安静的躺在各自的社交软件里。

  小孩子赌气不过半颗糖,成年人的冷战却可以至死方休。

  和容磊相识多年,容磊无疑是那杯她肯含笑饮下的那杯鸠

毒。

  林故若当然知道当断不断、反受其乱的浅显道理,没彻底放下之前,她不该再见容磊。趁容磊还在睡觉,自己立刻转身跑路是最佳选项,却又不得不顾虑李念的处境,毕竟她是陪人来签离婚协议的。

  进退两难间,林故若正准备和李念讲上声,“这情况不对,我实在陪不了你了,你自己保重,我先撤了”时,店里忽然切了歌曲,从抒情低缓的英文歌切换成了谢安琪的《年度之歌》。

  “曾经在乎一切,被突然摧毁。刹那比沙更细,良夜美景没原因出了轨。”

  歌非常好听,就是对于正襟危坐等着挽回老婆的易轻尘来说,极其刺耳,刺耳至本来已经睡着的陪同客容磊直接打了个激灵彻底清醒过来。

  容磊坐直,先是理了下自己的衬衫领口,开玩笑,易轻尘干得这叫什么破事?今天说好听了是喊他过来拉架的,说难听点儿,搞不好是过来跟着挨打的。

  他偏头,就望见了站在两米开外的林故若,也先是愣了下。紧接着容磊在沙发格挡出的视线死角里,用手拧了下自己的大腿,确定这不是场清明梦,而后唇角扯出抹笑意。

  林故若看见沙发扶手上多了只骨骼分明的手,她的视线缓缓上移,对上容磊似笑非笑的桃花眼。

  选日子怕是真没看过黄历,一室四人,不是马上离婚的夫妻,就是不欢而散的旧爱。

  容磊给林故若递过去个眼神,往林故若身后的楼梯指了指。

  林故若会意的颔首,率先转身下楼,地方倒给李念和易轻尘。

  ****

  日光诘责着大地,蝉伏在树荫下,有一声没一声的嘶吼,盛夏午后室外温度极高,行人们撑伞戴帽,步履匆匆。

  Serene的门外的牌子足够大,林故若和容磊同步站在阴影里沉默,等对方先开口引出话题。

  林故若穿的简单,裙子唯一的点缀是腰线处故意做出的褶皱,贴身勾勒出姣好的身段,无独有偶,容磊穿的同样是黑色质衬衫。

  两个年纪不大的少女手捧奶茶杯,在隔壁店家的阴影下避暑等叫的网约车到,免不了带着几分好奇看向这对盘靓条顺,可气氛诡异的男女,与好友窃窃私语着揣测他们的关系。

  “我猜测他们是恋人吧,好般配的,我就喜欢明艳大美人和斯文冷败类的搭配呢。”

  “我赌五毛钱不是哦,这个姐姐美得好舒服的,这个哥哥当然也好看,可我总觉得温柔里透着点儿冷意,姐姐应该是招架不住的吧。”

  在少女的眼里,舒服是比美更高层次的评价,她们最终没能等到林故若和容磊谁先开口,网约车就到了。

  林故若毫无疑问是极好看的,容磊对此供认不讳,她有双狡黠的狐狸眼,内眼角向下,眼尾向上挑,水润黑亮,淡妆时柔弱中勾带着几丝妩媚。

  锐利的五官配了张小圆脸,将一切都杂糅的刚刚好,是不带攻击性的明艳,身材玲珑有致,纤腰不盈握。

  容磊看林故若,林故若同样在看容磊。

  林故若肆无忌惮的打量了容磊一圈,从深邃带笑的眉眼开始。

  容磊则伸手,瘦长的手指顺着林故若移动的视线,慢条斯理的从衬衫顶扣开始解。

  一颗、两颗、三颗,容磊察觉到林故若眨眼的小动作,停下手,食指勾着衬衫轻扯开,露出平直锁骨。

  “就这?”林故若仰头嘟哝道。

  她鼓了下腮,就差把‘我不满意’四个大字被写在脸上了。

  容磊差点儿被她气笑,他无可奈何的揉了下林故若的脑袋哄道,“大街上呢,不太合适。”

  “那你还解?”林故若挑眉反问。

  容磊耸肩,解释道,“我只是太热,怎么?现在我解个顶扣也需要朝你报备了?”

  林故若别开脑袋,小小声骂,“狗男人。”

  “骂我呢啊?”容磊不知道从哪儿变出块巧克力来,手掌托着递到林故若面前,“吃不吃?”

  起晚了没垫肚子就陪李念过来,林故若的确是有点儿饿,本着反正都搭了话,不吃白不吃的心态,林故若轻声应,“吃。”

  她刚伸出手准备去拿,容磊就握住五指抽回手。

  ‘莫生气,我若气死谁。’林故若默念了小半句,骨节分明的手再次出现,巧克力包装纸被剥好。

  林故若低头,舌尖卷着把巧克力吞入口里,而后故意的用牙齿磨了下容磊未来得及抽离的指尖。

  她把巧克力球顶到左腮,舌尖卷着蹭过指节,报复心十足的停留在指尖。

  十指连心,容磊咬牙,眸色幽深,嘶哑的喊人,“若若。”

  “嗯?”林故若抬眸,含糊不清的吐出半个音节,剪水秋瞳里蕴着光,一脸无辜的望着容磊。

  大有种,刚刚先跟你说话是我输,可我不认输的气势。

  林故若粉唇半开合,指尖传来的酥.麻朝着容磊四肢百骸蔓延开来。

  视觉和感觉都在被推向某个高点,容磊正疯狂计算以什么姿势把林故若带走,塞进车里比较快。

  耳畔突然传来一声巨响。

  2.02有感情就会一生一世吗?

  第二章。

  林故若受惊,眼睫轻颤,不小心用牙齿咬了下容磊的指尖,她连忙吐出来讲,“抱歉。”

  林故若一时没能反应过来,脑海里想的是,不是吧、不是吧,顾意在算命方面可能真的有点儿门道啊,那么多人渣都没遭雷劈,怎么她单身调戏了下旧爱,怎么还能晴空霹雷了?

  “你跟我抱什么歉呢,你以前还少咬了?”容磊沉声低笑着问完,侧目将视线从林故若身上挪开。

  两人几近同步的寻着声源望过去。

  只见一个满头银发的老奶奶佝偻着身体倒在地上,嘴唇微动,没能发出什么声音,干枯的手缓慢的在石板地上挪了下,地上骤然出现抹扎眼的红。

  布袋里的熟透的杏儿滚落,有的被摔破皮,汁水四溢,满地狼藉。

  这个年纪的老人家不能摔,摔倒就全完了,林故若心里咯噔一沉,迈大步冲了上去。

  容磊紧跟上来,他们过来的速度极快,可不过堪堪几秒的功夫,老奶奶已然合眼,一动不动。

  阳光将大地烤的烫人,林故若单膝跪在地上地上,早来不及去管自己舒适与否的问题了。

  在容磊的帮助下将老奶奶摊摆成仰卧位置,林故若双手拍击老奶奶的肩膀,轻身凑道耳畔大声疾呼,“奶奶、奶奶,快醒醒。”

  她得不到任何应答,容磊跪在左侧,把情况看在眼里,当即拨通了。

  “……7号门口,有人晕倒,目前的情况是。”容磊的话戛然而止,他干脆的把手机递到林故若旁边。

  林故若一边眼睛看着胸壁的起伏,一边触摸着老奶奶的颈动脉,嘴皮子顺溜的报出现在的情况,“患者摔倒,意识丧失,没有颈动脉脉搏和呼吸,需要带AED(自动体外除颤仪)”

  老人家身材瘦小,平躺在地上像是块干瘪、毫无生气的枯木,林故若换了姿势,双膝跪地,解开上衣的扣子寻找到两乳中线位置。

  林故若是医学院毕业,成绩优异,然而本科毕业后林故若并没有成为医生。

  所以急救这种事情她轻车熟路,但的确已经很久没做过了。

  可人倒在她面前,她就得顶上。

  林故若深吸一口气,调整好心态,左手在下,五指展开,右手与左手交叉相握,肩臂与老奶奶胸壁垂直,开始用力按压下去。

  “一、二、三……三十。”林故若停止第一组心肺复苏,为老奶奶清理口腔、开放气道。

  她利索地取掉假牙,将头偏向一侧来保护颈椎,清理完毕,捻鼻抬颌口对口的做人工呼吸。

  如此反复数次,老人家一直没能清醒,林故若就一直在重复着心肺复苏的流程。

  豆大的汗珠从脸颊滚落,丝质的连衣裙被汗水洇湿,贴附在脊背上,林故若不能停下,容磊则帮不了任何忙,他跪在另侧,垂眸安静的看着林故若实施急救。

  救护车在十几分钟后呼啸而来,医护人员抬着担架拉老人上车,而林故若被容磊半搀着扶起来,腿麻站不稳跌进容磊的怀中。

  她在烈日下跪了太久,除了那颗巧克力外基本什么都没吃过,又精神高度集中的做了十几分钟的心肺复苏,几近虚脱。

  丝质的连衣裙下摆被地面磨出了毛刺,整个人看起来狼狈不堪,林故若懒得再动,更不想在这时候和容磊闹无用的别扭了。

  好累哦,她已经不想再继续努力了。

  林故若干脆的反手抱住容磊劲瘦的腰身,整个人像只树袋熊似得贴挂在他身上,有气无力的呢喃着,“我走不动,你抱我上去吧。”

  理所当然的像是每次事后一根手指都抬不起,又非要清洁完毕才睡的时候。

  容磊向来拿她没什么办法,此刻只心疼的打紧儿,手往下移,托握住纤弱的腰身,手臂卡在小腿处,半弯腰把人凌空公主抱进怀里,跟着医护人员一起上救护车。

  老人家身边没别人,他们只能跟着同去。

  上了仪器后老人在救护车上即恢复了脉搏和呼吸,林故若才终于堪堪松了口气。

  林故若手揽着容磊的脖子,在他怀里渐渐的找回自己正常的呼吸频率,低声感叹道,“真好。”

  “嗯。”容磊轻点头,用指腹去拨开她额前散落下来的湿发,接腔,“辛苦了。”

  林故若与他对视,五指有些不安分地摩挲过容磊的后颈,“你还有巧克力吗?等下有我们忙的呢。”

  “没了。”容磊摸出纸巾给她擦汗,又不咸不淡的抛出带着潜台词的邀约,“喜欢吗?我家倒是有许多。”

  “古来贫者不食嗟来之食,今有我林故若不吃你巧克力。”林故若稍缓过劲来,浅笑着怼回去。

  “真不吃吗?”容磊捏着她小巧的鼻子,压低声线威胁,“是不想、还是不敢?”

  “区别不大。”林故若四两拨千斤的岔开话题。

  两人在救护车上你来我往的小声闲聊,看起来毫不关心老人家身体状况,医护人员们忙,倒也没有   但容磊仍然抬眼解释了句,“我们是路人,看到这位老人倒地,为她拨打了。”

  嗓音低沉,磁性十足。

  容磊自己是无所谓他人如何看待的,他不活在别人的视线里,喜恶都与他无关。

  可他觉得自己有必要为林故若说两句,他介意别人怎么看林故若。

  路见老人摔倒,医院,且愿意为此提前支付费用,算是尽到了作为陌生路人的全部情分,无愧于心,听天由命。。

  总不至于哭天喊地,担心到手脚冰凉吧,大家又不认识。

  上了救护车,专业的人做专业的事情,他们不添乱,自己呆着就足够。

  “原来是这样啊。”护士小姐姐趁着转头放器械的间隙讲,“辛苦了。”

  “您也辛苦了。”林故若礼貌的回,她小幅度的前踢了下小腿,想让血液流通顺畅点儿。

  容磊直接撩开裙子一脚,用手捂住了膝关节的位置,时轻时重的为她舒缓着。

  林故若的膝盖跪到紫红,看得容磊怪心疼的,他自己平素都舍不得她这样跪。

  温热的体温渡过来,林故若抽了下鼻子,把脑袋埋进容磊的颈窝里,肆无忌惮的嗅熟悉的沉香木味道。

  这温存没能持续太久,医院,他们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忙碌。

  两人谁都没带身份证件原件、加之和老人也没有实质性关系,急救室倒是直接进了,其他的事情总是要证件的,林故若和容磊双双打电话鞍前马后的找关系。

  不同的是林故若是找人是万一老人没醒,需要做某些要证件的检查,能不能先做,而容磊找人则是希望对方帮忙买点儿湿巾和带件薄外套送过来。

     好在林故若的急救没有白费,老人醒了过来,及时通知上了她的家人。

  坏在老人和他的家属们反咬了林故若一口。

  老人坚称自己是被林故若撞到的,颤颤巍巍的指着林故若说,“我记得,就是你撞的我。”

  老人的女儿叉着腰,指着林故若咆哮问,“你要是没撞俺妈,会这样好心?”

  林故若粲然一笑,她歪头靠着容磊的肩膀,单手按着太阳穴,自己拨了报警电话和打给律师,心想可去他妈的吧。

  06年彭宇案里,孰是孰非究竟碰撞与否不得而知,可令人槽点满满直呼离谱的判词居然在十年后的今天,又重新上演了一次。

  当年一审法官以“你不误伤她,医院”为依据,判处被告彭宇败诉,后来针对于路见老人摔倒“要不要扶”“究竟怎么扶”“家里没有千万家底别掺合”这类心酸的讨论屡见不鲜。[1]

  林故若曾感慨过人心不古、世风日下。

  却从未想过,自己有天会遇到同样的境遇。

  目前的诊断报告没有完全出来,已知老人断了三根肋骨。

  肋骨断裂这事是林故若唯一认的。

  心肺复苏为了保证胸外按压的有效性,需要至少按压五厘米,别说骨质脆弱的老年人,哪怕是青壮年都可能会断肋骨。

  心肺复苏这堂课上,几乎所有医学生都被老师强调过“受伤总比死亡要好得多。”

  林故若不觉得自己有任何错误,单纯的为老人指责是自己撞人而感觉到毛骨悚然。

  她给李念发了条   几分钟后手机亮起。

  李念:[我本来有点儿难受,现在愣是让你给我整乐了,你跟容磊不出去骗人就谢天谢地了,还能让人骗了?啥玩意啊我的妹。]

  林故若:[……别问,问就是我现在信命了。]

  老人家属自然也是叫了人来的。

  二十分钟后,以几个中年妇女为主力打头阵,七八个脸色铁青的男人怒目而视,对上了林故若一行人。

  四个人对十几个,人数上对面占压倒性优势。

  当然除了人数上有优势,其他啥也不是。

  李念正在问林故若到底什么情况,为首的中年妇女忽然一声暴喝,打断了她们的交谈,撸起袖子就要上前动手的模样。

  林故若粲然一笑,刚准备上前给她递自己家殡仪公司的名片,让她需要多联系,腰间就被扣,眼前连带着一黑。

  容磊眼疾手快的把人搂到自己怀里,顺便挡住了她的视线,咬耳低吟,“别看了,会弄脏了你的眼睛。”

  “你们他妈的逼逼什么东西呢!”林故若这抹笑意激怒对方,身后的壮年男性把掰着手示威。

  容磊冷漠地瞥了男人一眼,薄唇轻勾,他五官生的凌厉硬朗,即便双勾人心魄的桃花眼,也掩盖不住周身散着的戾气,“医院动手,等下出了这门,我们可以说道说道。”

  壮年男性体校毕业,接了活来这里壮人声势,对前因后果一概不知。他自认在社会上混了几年没怕过谁,却在这阴鸷的眼神里节节败退下来,不由自主地别开眼。

  壮年不想示弱,梗脖子口不择言地叫嚣,“你们是什么关系啊,你知道个屁。”

  “……”容磊怔愣片刻,理性反思,是他哪里表现有问题吗?自己和林故若的关系还不够明显吗?

  “这我女朋友,我是她男朋友。”容磊分开解释,接着目光如炬。

  十分严肃的强调道,“我们是情侣关系,你现在听明白了吗?”

  3.03有感情就会一生一世吗?

  第三章。

  医院的走廊里不甚明亮,两拨人一时之间都被这严肃的宣示主权方法震惊而沉寂了片刻。

  林故若的眼睛被容磊的手掌捂住,剩下的四感变得敏锐起来。

  她没有否认,而是听见自己过快的心跳。

  眼看着两方准备开骂,摩擦上升估计会有人控制不住自己动手的情况下,是不该拥有这样的旖旎的想法的。

  可林故若控制不住自己的心,纵然相识数年,这颗心依然为容磊而跳动,抑无可抑。

  幸好眼睛被捂住,否则林故若掩饰不了什么,她在这个瞬间破功。

  十六岁认识以来,关系变化过几次,没变的是他们近乎日日夜夜有纠缠和联系。

  过去的两个月冷战是他们唯一一次超过两天没联系对方,足够磨人,但终究无法彻底决断,没经历过好好的告别,是闹脾气般得赌谁先低头认输。

  这场冷战里,林故若先开口说第一句话,容磊则先低头把他们的关系在众人面前拉到他喜欢的位置上。

  谁都不是赢家,谁也没有输到涂地,平局快乐。

  李念诧异的看着易轻尘,易轻尘眼神复杂,同样觉得不可思议。

  其实也不算多可笑,毕竟塑料夫妻,貌合神离,才离完婚,不知道自己闺蜜和前夫的好兄弟竟然完成了从炮

友到恋爱对象转换的这种事,似乎真的不是很难接受。

  警察原本在和医生了解情况,见状匆匆赶来劝架,安排两拨人分别站走廊一侧,防止发生肢体冲突。

  长椅只剩最边角两个位置,林故若瘫坐在最边上,容磊大剌剌地坐她右侧,手伸长虚搭在她肩头。

  李念和易轻尘靠墙站在她左侧,大家要等老奶奶的全面检查结果出来。

  “后悔去扶吗?”林故若原本半挽的长发不知在什么时候散落开来,容磊用手指绕起一缕。红棕色的长发柔软顺滑,从手上滑落,他就又勾挑起来,玩得兴起,随口问。

  “不后悔啊,我要后悔什么?我是宣誓过两次医学生誓言的人呢。健康所系,性命相托,我会凭我的良知和尊严行医救人。[1]”林故若摇头,语气轻快,“你让我看着一个人倒在我面前,我放弃去急救她是不可能的,如果是单纯的压断肋骨的问题,我承认是我压断的。但你要是咬定是我撞倒才去急救,医院来的,那我家殡仪馆的大门,永远朝他们全家敞开呢。”

  “啧。”容磊冷哼,漫不经心的扫过对面一行人,他比年少时收敛不少,可骨子里的那股纨绔浪荡的劲儿掩不住。

  察觉到他视线的壮年立刻警惕起来,五指握成拳,摆出防备的姿态。

  这是壮年社会人的直觉,他为什么害怕呢?

  容磊身材颀长清瘦,看着块头就不大,放话淡漠,不带脏字,算不上多狠辣。

  更不可能是因为容磊长得帅了,壮年不是那种看脸的人,他主要看发型。

  容磊剃了个寸头,穿熨贴的黑色衬衫西裤,配上那双漂亮但满载阴鸷的眼睛,端的是社会少当家才有的排面。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容磊之所以剃寸头,是因为某次听见林故若和人聊天,讲寸头才是检验男性颜值唯一标准后才剃得。

  单纯为了博林故若多看他两眼,与排面无关。

  几分钟后容磊终于安抚好自己的情绪,林故若可以坦然无谓地把自己的努力喂了狗,他却介怀于自己捧在心尖上的人受罪。

  容磊轻佻的笑起来,接着刚刚的内容与旁边人聊下去,“那的确没毛病,你可以放宽心,对面这群人没一个能逃开让你们家挣钱的呢。”

  “那你说说,是不是这个道理,人终有一死的,想从我这里骗钱,绝无可能,但我能赚他的钱,板上钉钉。”林故若从容磊腿上的购物袋里扒拉出盒柠檬薄荷糖,一口气吞四颗,用后槽牙咬得咯吱作响,吐槽道,“我明明用了两瓶漱口水,还是被恶心的想吐。”

  容磊手指托抬着她精致的下颌,低头吻上去。

  空气中消毒水的气温恼人,唇舌纠缠间牵扯出丝缕的津液,林故若睁着眼睛承这个深吻,和容磊交换着呼吸,争抢赖以生存的氧气。

  耳畔是模糊不清的声响,大概是对面那行人再骂娘,林故若放空自己,除了自己的心跳和搅弄带出的水声外,其他响动和视线尽数被隔绝在外。

  时不我待,要接吻就接吻,谁要去管情势究竟如何?

  他们贴得太近,睫毛轻颤会扫过对方的脸颊,鼻尖会碰到对方的。

  “好点儿了吗?”容磊把这个吻拉得很长,吻到林故若眼尾泛红,泫然欲泣才停。

  林故若餍足的抿唇,眨眼睛笑答,“舒服多了呀。”

  “乖。”容磊又在她光洁的额头上轻吻,体贴的把因吻得太激烈而从肩头滑落的外套重新笼好。

  他的外套披在林故若身上宽大,能盖过臀,容磊把两端扯起来,在林故若胸下系成个漂亮的蝴蝶结。

  易轻尘和李念双双往窗边看,这对狗情侣真的没眼看。

  他俩感觉自己来得相当多余,还是兵分两路来的。

  李念带Serene门外的监控录像,易轻尘则在容磊的指导下去便利店买了一堆东西,还去容磊车里拎了件他的外套。

  如果不是气氛不允许,易轻尘想问问容磊,是念念的外套不合身吗?怎么你女朋友只能穿你的外套了是吧?

  ****

  若说这样的情况下肆无忌惮接吻算出格,那么碰瓷人员的心理防线,在第六个停下脚步和林故若闲聊的医生到来后几近崩溃。

  林故若的母亲医院,母亲住了两年多的院,走在林故若大一那年的初春。

  医学院五年制本科,林故医院见习、医院实习,医院对她来说算是小半个家并不为过。

  医院里不少人是她曾经的同事或着学长学姐,忽见医院,总是要驻足问候两句的,听见自家小师妹急救被人碰瓷,那更是义不容辞的去找警察沟通情况。

  委托律师邵恩过来的时候林故若正在同热吻容磊,他没上前叨扰,出示证件后向办案民警了解过大致情况,又问了李念三两句,便再没有多开口说半句话。

  没等林故若方出示什么有效的证据,警察就先对林故若的情况有了较为详尽的了解。

  本科系北京大学医学院临床医学,目前是斯坦福医学社会学硕士在读。

  时逢假期回国。

  甚至副院长听说了这事都特地下楼过来讲了几句,副院曾是林故若母亲的主治医师,也曾教过林故若是她老师,算是看着她长大的。

  他拍着胸脯拿人格保证,林故若绝不可能作出撞人不承认的事情来。

  人是具有主观性的生物,众口铄金。

  在第六个医生离开后,青年办案民警看林故若的眼神已然非常同情。

  他频频摇头,和自己师父感慨,“见义勇为好心人,反被碰瓷太无辜。”

  老年民警显然经验十足,用力拍徒弟的肩膀,“你怎么还押韵上了啊,没看到证据之前我们不能站队,万一就反转了呢?”

  事实证明了,没有反转,林故若行得端、坐直的,转无可转。

  老人家系低血糖引起的休克,摔倒导致肺挫伤,心肺复苏致肋骨断裂三根,剩下的诸多老年病和是否摔倒没有任何切实关系,在这个案子里完全可以被忽略不计。

  一群人浩浩荡荡的赶往警局去继续解决问题,同去的还有由民警自行选择的两位职级副教授以上的主任医师协助办案。

  李念带来了Serene和隔壁商店门口的两份监控录像相互佐证,录像内容清清楚楚的拍到了老人摔倒的全过程,林故若是在老人倒地后才冲上去的,此前他们之间起码隔了小十米的距离。

  足以证明林故若没有撞到老人,家属们又立刻咬死了是林故若施救不当,压断了老人三根肋骨,要求赔偿。

  林故若在邵恩的授意指导下使用他的笔记本电脑,当众查询了几项证书和学历证明。

  大数据时代信息联网,动动手指就可以查到所有信息。

  林故若北大医学院毕业,成绩优异,持有执业医师资格证及红十字救护员证。

  两位从业多年的医生反复观看过监控录像后,均表示心肺复苏流程标准正当,给出了“胸肋骨骨折”是心肺复苏里常见到难以避免的并发症,没有任何急救者该为此负责。

  事实胜于雄辩,可惜能碰瓷的人始终是不懂的。

  家属撸袖子叫喊,“你们串通一气,我要告你们。”

  “可以。”林故若嫌吵,揉着耳朵点头,“欢迎起诉,告到你服。”

  邵恩掀眼皮,神情寡淡的脸上难得有了点儿表情,“《中华人民共和国民法总则》第条就此类事件给出规定:因自愿实施紧急救助行为造成受助人损害的,救助人不承担民事责任。”

  他科普完法律条文,又淡声讲了句拱火的话,“这案子要走民事诉讼,民诉诉讼费基本由败诉方承担,我每分钟三百五人民币,建议要起诉我委托人之前先攒下钱,我这不支持欠款。”

  邵恩说的是陈述句,抵是职业因素的加成,嗓音低沉,咬字清晰,让人不疑有他。

  领头的家属转身和一大家子人围成圈讨论,林故若懒得站直,就近搂着容磊的胳膊借力,站得松散随性。

  几分钟后,领头家属回眸恶狠狠地瞪林故若,讲道,“算你命好,俺妈的事我们就不追究,你们快滚吧。”

  “唉?”林故若歪头,轻飘飘的吐出个单音节,她侧目看了看容磊,又看向李念和易轻尘,用眼神确认他们接下来都没什么事后。

  林故若规矩的站直,伸手指向天空,不咸不淡的质问三连,“□□的,你们跟我做什么梦呢?碰瓷我无果,居然还想白嫖我医药费?我长得真就那么像个包子了?”

  她仰头把长发挽到手中,利落的绑出个高马尾,大跨步走下台阶,来到领头家属面前,“什么年代了?监控都遍布全城了,还把以怨报德当道理呢是不是?”

  两人身高差了半个头,林故若以轻蔑地姿态俯视这个不安好心的女人。

  明明是张明艳中带着柔弱,盈了笑,攻击性看着就不高的脸,偏在此刻令人感到不可逼视。

  “不说话就能当没事发生过啊?”林故若眸光流转,升高了音调,讥讽道,“今天谁都别想走,回医院把事、把钱、把桩桩件件的算清楚,我要你们统统给我道歉,就连我身上这条裙子,也得给我赔明白了,知道吗?”

  4.04有感情就会一生一世吗?

  第四章。

  夏季昼长夜短,纵使折腾了这样一圈,天依然是亮堂的。

  落日余晖把天际烧得火红,夏日闷热的暑气没有完全散去,花坛里的草木没精打采的低着脑袋。

  领头的中年妇女身后冲出来一个少年人,火冒三丈的为他妈和他奶奶出头,挥着拳冲林故若袭来,嘴里骂骂咧咧的讲,“我知道你妈知道。”

  林故若那张原本一直带着笑的脸瞬息间冷下来,她就在原地站着,没有分毫躲开的意思.

  因为容磊在她身后,她什么都不需要怕。

  少年的拳头在快砸到林故若脸之前被横空阻断。

  容磊张开手掌直挺挺的截住少年的拳头,接着五指用力收紧,借着力反客为主的拽着少年的手把他从林故若眼前拽离。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旁人来不及做多余的反应,少年被扯得踉跄,咬着牙挥左拳妄图朝向容磊的右肩击打。

  容磊敏锐的闪开,右脚蹬地,肩背肌肉发力,丝质衬衫上被突兀的肩胛骨顶出痕迹,直拳朝着少年的肘关节处击打。

  随着“嘎吱”一声脆响。

  “啊。”少年扯着嗓子惨叫。

  “给她道歉。”容磊按着他的手使力,阴恻恻地催促,“快点儿,我没耐心等你。”

  “对……”少年疼得呲牙咧嘴,手还被拽人着,得不得低头,他不情不愿的瞅着林故若,咬牙道,“对不起。”

  众人终于反应过来,赶忙上前拉偏架。

  容磊收拳势,眼尾那抹狠厉未收,他一把林故若圈进自己怀里,下颌抵在她头顶,温着声哄人,“若若乖,别生气。”

  林故若闭上眼睛,胸腔剧烈起伏,长吁出一口气,拍了几下容磊扣在自己腰间的手。

  全力急救反被碰瓷,林故若并不生气,单纯觉得可笑,但祸及亡母,为人子女者无法在这种事上冷静下来。

  她把手指顺进容磊的指缝里虚虚的扣着,借容磊的体温去烘热自己的寒意。

  容磊察觉到她指尖的凉,抽手把她的手放在下面,自己再覆上去给她暖。

  当容磊再抬头,低头时的那么温柔转瞬即逝,他眼神阴郁,睨过少年痛到面无血色的脸说,“医药费我会照着十倍赔你,闭好你们的嘴,否则我不在乎去赔你全家医药费。”

  言下之意是,打你就打你了,爷赔的起,你奈何我?

  容磊这话说的狂傲且放肆,但真没有人想试试了。

  他们离公安局很近,转头没几步就能再回去处理下动手的事情,不等对方人开口,邵恩和李念齐齐晃了下手里的手机。

  出于职业原因,邵恩在刚才出警局后全程开了视频录制,而李念则是反应迅速的在刚才开拍。

  还是双机位的拍摄。

  邵恩开腔礼貌问询,“这事板上钉钉算正当防卫,所以你们选回警局报案,医院?现在他也需要去了。”

  这个他——指的是痛到流眼泪的脱臼少年人。

  ****

  少年人手臂脱臼不算严重,采用手法复位,花费不到两百。

  老奶奶的病房是单人vip病房,急诊和全套的身体检查下来,扣除十倍脱臼的医药费赔付,对方还要再给容磊小三千。

  家属磨磨唧唧不想给,邵恩干脆利落的又报了一次警。

  老人吃过药还在安睡,事已至此,有的家属抹不开面子,愤然离去,剩下不太熟络的和被叫来“撑场面”的各回各家。

  只余下几个亲近的,还半数都在照顾少年,目前病房里只留了老人的二女儿。

  林故若和容磊并肩而立,从病房的窗口朝外看去。

  夜幕低垂,月上柳梢头,南平的晚高峰一如既往的拥堵,车流如长龙盘踞,缓慢的挪动。

  林故若垂眼看了一会儿才低声讲,“我好久没在这层看过风景了。”

  “是很久了。”容磊薄唇轻动。

  那时候母亲在病中,林故若白天上课,医院度过,她在窗边放了书桌,学累了抬头就是外面的景色。

  书桌配有两张椅子,另一张属于容磊。

  这间病房的朝向不太好,正对大马路,曾经母亲住的那间对着花园,看出去是草木葱茏或枯败。

  时间带走的何止岁月,眨眼间母亲已离开五年。

  身旁人是旧人,能够牵他的手,吻他的唇,被进入、被侵占、肆无忌惮的在对方身上留下属于自己的气息。

  却再也没有年少时的坦然相待,无法如当年通宵促膝把酒。

  “妈啊,嫩可算是醒了。”身后传来声响,林故若半回眸。

  老奶奶睡饱,精神明显不错,她二女儿放下啃了大半的苹果,苦着脸抱怨,“妈啊,你怎么能胡说呢,人家好心人救你,你咋个能说是人家撞的,你是不是摔糊涂了啊。”

  “……”老奶奶撒谎被拆穿,枯瘦的手指抓紧被子,窘迫的解释着,“不是、不是我、妮儿这都是你姐让我说的啊,你姐说看病可贵,救我那两个人看着就可有钱了。是她教我这样说的,她让我咬死了这样说,说不定小张以后的婚房首付都能有了啊。”

  刚才脱臼的少年人就姓张。

  老奶奶着急和小女儿解释,完全没能会意到小女儿在疯狂眨眼给她使眼色。

  “那真抱歉,没让您如愿,更没能给您孙子付上首付。”林故若清亮的声音响起,老奶奶缓缓扭头看向她,惊恐地往女儿身边靠拢。

  老奶奶自然是没想过林故若和容磊会出现在病房里,就像她同样没想过自己上次睁眼时终于见到了久不见面的几个子女和孙辈,再次睁眼后就只余下二女儿一个。

  “您不需要害怕,我不会拿您怎么样的。”林故若走到病床边,柔声细语的陈述着事实,“我等在这里,原本是为了向您讨一声说法和一句道歉。在您醒过来之前,我做过以下几种假设,甚至想过怎么和您把事情发生的顺序给捋明白。”

  林故若说得非常缓慢,吐字清晰,每个字都在拷问着老奶奶的良心。

  “或许您是怦然倒地,误会了,神智不清,觉得我撞了您,具体您怎么倒下的,我不知道,因为当时我眼睛里除了我身后这位,根本看不到其他东西。”

  “或许是您女儿和您的陈述说了差错,您听岔了什么,她误解了什么,您想清楚后会还给我一个应有的清白。如果不是我亲耳听到,我也没想过事实会是这个样子的。”

  “呵。”林故若突然觉得没意思,她懒得再讲下去,也不再需要对方的道歉。

  林故若从卡包里摸出张名片递给老奶奶的二女儿,“您以后一定能有需要联系我,拿好吧,不谢。”

  二女儿看清名片上的字体,立马变了脸色,“你咒谁呢?”

  这是张白底黑字的名片,印刷上看起来和普通的名片毫无差别。

  前提是上面斗大的字体不是“清平殡葬一条龙业”的话。

  “你猜我咒谁?”林故若反唇相讥,“我这张名片是送你们家谁用的,欢迎你们自己对号入座。”

  老人不明所以,惊恐万状地看着二女儿赫然起身,碰掉了桌上剩下的半个苹果,怒呵,“你威胁我!”

  林故若嗤笑,“我威胁你什么了?卖水果的喊你买水果算威胁吗?我们家就是干这行的,看和你有缘,算什么威胁,夜路难行,我劝你慎行。”

  言尽于此,林故若回眸看了眼容磊,轻唤他,“走了哥哥。”

  散漫靠着暖气片站的那人原本在用手指转着打火机看笑话,听到这声哥哥怔愣了下才回神。

  容磊眼尾微挑,“再喊一声。”

  “想的美,你也可以留下别走。”林故若笑盈盈的拒绝。

  病房门突然从外面被推开来,出去吃饭的李念和易轻尘进门依次。

  李念确认标签后把饮品分给林故若和容磊,她没买易轻尘的份。

  易轻尘手里拎着袋水果,半个眼神都没分给病床上的人,他朝着容磊提溜了下,“下午你给我发消息,让我带的东西还有杏儿,Serene附近没卖得,刚刚路过楼下水果摊就顺带给你买了。”

  “谢了。”容磊颔首,戏谑讲,“现在不用了,垃圾就该拿出去扔掉。”

  老人摔倒的那条人行道上,滚落的杏被日头烤干失去了水分,只剩下皮核瘫软附在石板上,看起来污秽不堪,被行人小心翼翼的绕过去。

  “你有病。”易轻尘冷漠的给出评价。

  林故若用力吸奶茶,两腮鼓起又凹下去,接话补充,“他那是病的不轻。”

  容磊默然,“……”

  林故若熟稔的挽上李念的手朝门外走,她看不见身后听到容磊和易轻尘交谈后的老人恍然想起些什么,满脸愧疚。

  正挣扎着坐起来,手伸向门外她离开的地方,口里用方言嘶喊讲着,“对不起。”

  林故若脚步没停,他们之中没人停步,没人回首。

  谁都没去接受这句道歉,迟来的、不被需要的歉意,除了能让致歉人感觉到心中得到宽慰外,没有任何用处。

  林故若救人无悔,可她和她的朋友为这件事耗了长达七个小时的时间。

  她又不是别名圣母玛利亚,凭什么要原谅一个因为她有钱,所以想敲诈勒索出半套首付的人?

  ****

  夜风吻过脸颊,四位容貌出医院门口,下午被碰瓷打乱了所有的节奏,现在一切重回正轨。

  谁都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方式道别,气氛诡异。

  林故若在心里叹了口气,把手从李念臂弯里抽离开来,拍了下好友的肩膀,嬉皮笑脸的讲,“美女赏个脸送我回家吗?”

  “送。”李念肯定,视线落在容磊身上,“你是在这等我提车来接你,还是和我去停车场?”

  “我。”易轻尘刚开口。

  便被李念噎回去,“你站这儿等我开走在动,谢谢,麻烦跟我保持距离。”

  昏黄的路灯扯着李念瘦长的影子走远,林故若如释重负的脱下身上的外套,食指勾着递给容磊,灿然一笑,“还你。”

  容磊没接,打火机蹿出幽蓝火苗,倒映在他深邃眼底,清冽的嗓音散在风里,“改天再还吧。”

  改天再还,即提前为下次见面找到借口。

  林故若却不肯接受,她强行把外套塞到到容磊手里,倔强讲,“我偏不。”

  “行。”容磊拿她无可奈何,配合地说,“你偏不,那你是不是可以解释下,为什么回国不和我说?”

  为了不挡着人,他们站在门口最边缘的位置上,大厅里透出来的光太暗,照不穿谁身,难反映谁心。

  容磊吐出口烟圈,白雾散尽,林故若再次从他眼睛里找自己。

  林故若把一切归咎于容磊的眼睛太勾人,她再一次决定随心所欲。

  于是她凑近,垫脚,吻上去。

  5.05有感情就会一生一世吗?

  第五章。

  容磊配合的低头,牙关被舌尖撬开,唇齿相依,搅弄带出水痕,医院门口旁若无人的热吻。

  林故若不给容磊解释,千言万语都附尽在这个无比激烈的,更像是撕咬的吻里。

  除开亲吻,没有多余的动作,胸膛起伏间还留着些许的缝隙,林故若吻得气势汹汹,容磊以同样的方式回击。

  这个亲吻在林故若将将站不住,容磊眼尾泛出薄红后迅速地被停下来,像是每次机场送别时一样。

  专业的原因,容磊在大三出国交换,医院实习,后来林故若毕业出国读书,他们终于在同一个国家待过一年。

  再后来容磊回国,林故若继续在国外学业。

  这三年里,他们做的最多的事情是爱,其次的是送别彼此。

  林故若与容磊的每次告别总是以在安检口亲吻结束,不会拥抱,不会牵手。

  不知道是谁在害怕,又或者是大家都在害怕。

  他们认识许多年,却不是传统意义上的青梅竹马,更没能手拿校园文男女主角的剧本,从开始就将另一个人的存在划在了自己对未来的蓝图之中。

  想伸出手去拉那么一下,但怕放不开,毁了谁多年期冀,误了谁大好前程。

  林故若后退半步,拉开了他们之间的距离,容磊屏息凝视她。

  微风里漾着消毒水的气味,侧边疾驰而来的救护车打着红色灯光映在身上。

  容磊指尖猩红明灭,这个吻持续的时间太久,被火烧过的地方积了截烟灰,烟体载不住这重量,猛然坠地,灰烬四散。

  林故若唇角撬起,冲他摆手,音色甜软的讲,“我走啦。”

  说完林故若就转身,轻薄的裙角随着步调打转,高马尾摇晃,徒留给容磊潇洒的背影。

  “车都开走了,你在这儿看了个寂寞。”当了半天背景板的易轻尘吐出口烟圈,嘶哑讲。

  容磊侧目瞥他,回击道,“你知道自己为什么被念姐离婚吗?因为你话太多。”

  “闭嘴吧。”易轻尘冷声,“杀人还不过头点地呢。”

  容磊舔了下嘴唇,似是要把亲吻的感觉留的久些,“行,我闭嘴,你去提车吧。”

  易轻尘站着没动,继续问,“林故若是你女朋友?”

  “不是我女朋友。”容磊挑眉,“还能是谁女朋友。”

  易轻尘忽略掉容磊努力活跃气氛的意思,“你女朋友最近在陪念念,你不早说?”

  “我说我不知道,你信不信?”容磊又给自己点了根烟,苦笑答。

  易轻尘沉默片刻,感觉容磊和自己半斤八两,迟早被人甩了在回去哭天喊地求和好。不过他不准备帮兄弟一把,没有空。

  于是易轻尘认真回,“我信了,你自己叫车回Serene提车吧,我心情差,不想送你了。”

  ****

  晚高峰的余威尚存,李念单手握着方向盘,“储物格里有巧克力,自己拿。”

  林故若找到,先给李念喂了颗,才塞到自己嘴里,丝滑浓郁的甜滑开,人终于松懈下来。

  “想吃什么?”李念软声问,她是吃过的,在医院楼下,和易轻尘面对面沉默的进食完毕,味同嚼蜡。

  林故若没回应,李念等了半分钟,为她做出决定,“我带你去吃烤鸭好不好?”

  “都行。”林故若回神,指尖捻弄着巧克力包装纸,敷衍地答。

  “那就四季民福了啊。”前车依然没有要动的样子,李念按开车载音响。

  巴赫的《哥德堡变奏曲》流淌在车里密闭的空间里,旋律悠扬,节奏舒缓的曲子非常适合令人心静。

  然而接下来的闲谈让这曲子黯然失色。

  林故若把椅子调低,再次散开马尾,懒散的躺下,出于对人道主义精神,她好心同李念说,“我给你讲个笑话怎么样?”

  “……”李念平时不常开车,堵起来本就有几分烦躁,加上下午结束的是长达十年的感情,自是不怎么高兴的。

  她抿唇,指尖点着方向盘,调侃讲,“那你说说你和容磊怎么回事儿,让你刚刚离婚的朋友高兴一下吧。”

  这次轮到了林故若噎住,她顿了顿,权衡闺蜜还是狗男人之间,感觉还是念念高兴大过天。

  “我还是给你讲我朋友的故事吧,比我和容磊的要精彩点儿呢。”林故若看向窗外,霓虹灯影闪烁,南平的夜刚拉开帷幕不久,行人疲惫的走在归家的路上。

  她又喂了颗巧克力给自己,含糊不清的说着,“我这个朋友家里是开殡仪馆的。”

  著名世界通用,人艰不拆的诉说方式,我的朋友就是我自己系列。

  李念对此心知肚明,她没拆穿,“然后呢?”

  “那天我朋友正在殡仪馆发呆,突然见到了个神经病的少年,对她进行了省略八百字,诸如‘人死不能复生、生活总要继续’之类的关怀安慰,还表示喊声哥哥,带我朋友出去玩。”

  林故若的音色平和温软,拿尽可能轻松的语气娓娓道来。

  “隔天我朋友上学就看到这位哥在学校主席台上被表扬,紧接着他们不幸成了同桌,第三天这位哥就因为□□被通报批评。再后来他们成了非常要好的朋友,但男女之间哪来的真友情,我朋友暗恋这位哥而已。”

  “那时候我朋友母亲生病,她可以不上自习课先走,顺带给这位哥蹭假条,同是走竞赛路子,能稳上清北的人,老班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放人。在他们的年少时光里,医院的消毒水味和转头看到的……”

  林故若忽然停下来,她闭眼,明明是六年前的光景,居然能清明到恍如作日。

  “那天的天气特别好,橙红色的晚霞在天际铺开,我转过头,看见容磊的眼睛。那双桃花眼似笑非笑,深邃的眼眸里有潋滟水光,就像是黄昏时波光粼粼的湖面。”

  故事在不知不觉之中更换了主语,林故若讲完才发觉,她破罐破摔的说,“算了,摊牌了,我的朋友就是我,懒得装。”

  “你不说我也知道呀,几个人家里能开殡仪馆啊。”李念轻笑,“你继续吧。”

  林故若顺势讲下去,“遇到容磊那年我十七岁,容磊十八。”

  “不认识你俩时候我就听过你俩的名字。”李念陈述事实,“高二就拿到IMO(国际数学奥林匹克竞赛)金奖,双双保送北大,少年天才,如雷贯耳。”

  “旧事而已、旧事而已。”林故若摆摆手,推诿道,“你能别寒颤我了吗?再说了,你这竞赛得奖放弃保送的人,每年都被校长当例子,开口就是你们有个学姐的人,有什么好说我的?”

  李念低笑,“好啦好啦,你继续讲嘛,我等吃瓜呢。”

  “吃什么瓜,听了我的故事,等下给我卷烤鸭做报答。”林故若嘟哝着,“我能吃十个烤鸭卷。”

  清泠泠的月光倾泻在车体漆面上,林故若坐直,手撑着车窗,把脸贴到窗上,慢吞吞的把故事讲完,李念没有再插嘴过。

  “……原本是可以把酒言欢的知己,某日酒醉上床,然后关系开始有了微妙的变换,大抵是这件事非常舒适,少年人又食髓知味,所以常约在一起睡觉的关系。”

  “我们跳过了高三直接读大一,大一下学期我转入医学院,五年本科,容磊大三下学期出国交换,我本科毕业出国读书。之前来来回回的飞,去看彼此,两个月前我们彻底闹掰,冷战到躺列,一个字都没说过,直到今天再遇上。”

  “初见是误会,同校是巧合,旧知己一场,上床那天是他酒醉,我没醉的,我蓄意,就是这样。”林故若的语调也放低,带着丝丝缕缕的哀伤,总结道,“没有意义,过去的八年,完全没有意义。”

  车在不知不觉中停下,没有人下车,林故若讲完,车内寂静片刻,李念解开安全带,转过身子看向她,认真问,“你是凭什么判断没有意义的?”

  林故若按下车窗,从包里掏出盒女烟,朝李念晃晃,征求意见问,“我能在你车上抽烟吗?”

  李念伸出手,“你给我匀一根,我就允许你抽。”

  幽蓝的火苗蹿高,燃亮指尖明灭,她们各踞一窗吞云吐雾。

  林故若在这雾里眯眼,想去窥看到烟雾的上升轨迹,看了半天没结果,才道,“我以为你会说,我和容磊掰得好、掰得秒、掰得呱呱叫呢。”

  “我在你心里原来就是那种缺德的人?”李念掸着烟灰反问。

  “我的错。”林故若回眸,戏谑说,“居然让你误会自己在我心里的形象了。”

  李念伸长左手,用右手越过中控区要去打林故若,被林故若灵巧的躲开来,“那你们睡了就睡了,然后不清不楚这些年,没想过问问彼此的关系?”

  “最开始是没想过的。”林故若干脆的否定,“知己还是炮

友,年少时给不出清楚的定位,反正容磊身边除了我没别人,我是唯一的存在,就挺好的,我非常满意。索求越多,失望越多,那阵子我妈才走,我开始学着能够去接受生死,何况情爱一桩。”

  风从车窗里灌进来,连带着尼古丁的烟草味,不足以解忧。

  林故若推开车门,一脚踩在地上,她背对着李念,低头把自己的神情匿起来,哑着嗓子略哽咽的说,“我年少时看书,书上讲,不要和知己上床、别和情人谈爱,结果我统统犯了个遍。”

  “说来可笑,我和容磊情人好好地,不欢而散的原因是做完容磊忽然问我,我我们算什么关系,我答炮

友。”

  “也不是完全没期待过能好好做情侣的吧,怎么可能有人没想过和暗恋的对象修成正果呢?”

  “可惜吧,我们最要好的时候,我撞见他和别人亲口说。”

  

—陪伴是最长久的告白—

长按


本文编辑:佚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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